睡在不眠湖边散文集连载
不见乌托邦
文/张赫
1
忠州市中心的乐天玛特比想象中要大出几倍，入口处的自助购物车解锁一辆一百韩元，大型购物商场的即视感十分强烈。看到工作人员身穿款式熟悉的服装，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之前在照片中见过的你穿工作服时的模样，有那么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放慢了脚步。
冷藏专柜的旁边是各式小吃摊位，现做现吃，加工透明，每家铺前都会有食客坐下边吃边聊，区别于国内超市中的熟食加工，精巧的店面在超市内绝不显得十分突兀。
四处散落的各种试吃总是被许多人包围，饮水处没有长队，小小的纸袋装下满满一包冰水，非常解渴。
身处在听不懂的语言环境中，我不由得选择充耳不闻，遇上特色饮料零食只是自娱自乐的拿起来研究好久，看不懂的字句便尽力揣测。每个人的生活大抵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出肥皂剧，若是学不会开脱，再多的美好都会变成平庸寡淡的自作自受。
站在公交车站等候回程的末班车，电子屏上车次到发表只剩下顶端一行，复杂的线路和运行图字体窄小，渐趋变暗的背光映衬着正浓的夜色。
依旧是拥挤的车厢，双眼或呆滞或疲倦的乘客，盯着刺目光亮的手机屏幕，一言不语。忽起忽伏的山路，十分颠簸，透过车窗看不清灯火稀疏的地方是什么模样，除了不时响起的到站提示，四周有些安静，每张面孔似乎都活在独立的次元之中。停站后上下来往的身影匆匆忙忙，仅是一面之缘，兴许相遇也仅此一次。
当头月光，无论之前有过怎样的左右徘徊，至少，我总是在向前走。
2
总是在一楼的休息室里遇见来自徐州的交换生，初次见面会有些期许的试探：“中国人？”
在得到一个点头，或是一句清晰的回答后，那种归属感十分强烈。
为期一年的交换学习，来自同一所学校不同专业的男女同学显得十分团结。聊天中，问起故乡，彼此脸上闪过的愉悦是掩盖不住的。
我问，暑假问什么不回家？
其中一个女同学说，我本身就是学韩语的，干嘛要回家。
听到这句回答，我有些意外。我说，那什么时候回去呢？
过年。
——她说。
利用暑假时间，大多数留校的中国学生都选择去应聘各类兼职。去超市帮工，饭馆里刷碟洗碗，或是加工厂组装拼接等等，在这个劳动力并不廉价的国家，虽然辛苦，但收入也算可观。
过了子时，还有中国学生陆续回寝，拎着书包，拖着自己异常邋遢的身影。透过玻璃门，与我们打招呼，有的甚至还会坐下来，侃上几句。
与他们聊天，总是有种自然平实的踏实感。说到在外的不易，他们总是面露微笑，讲得云淡风轻；聊到购物与享乐，他们会从包里掏出下班后在附近买的小吃点心递给我们一起分享，说，辛苦了一天，要犒劳犒劳自己！
有种真诚或许只有相对陌生的人之间才会产生。不用煞费苦心的去斟酌未来，更不必处心积虑的在彼此身上得利收益，短暂而又投机的交谈只是相互取暖的一种方式。感谢充满无限可能的每一分一秒。
在离你这么远的地方，我还是会想，一个小时之后的你，和谁分享着快乐。
3
首尔每一个工作日的大街小巷都如同按了快进键，寸土寸金的地表之上，太多人为梦想，为金钱，为尊严，讨好着并不明媚的生活。
雨后的明洞热浪丝毫未减，各个品牌化妆品店前都有样态美丽的店员在短短几十秒内英韩中三种语言迎客，店内更是好不热闹。
别着“中国语”胸牌的店员总是异常受欢迎，四处可见的大陆来客，不留余地的展示着中国的强大购买力。
购置商品后会拿到退税单和许多小赠品，喧闹的街道与服务贴心热情的店铺对每一位光顾小店购物者都十分慷慨，有的在进门前发放的购物篮中贴心赠予冰镇饮料，有的大把大把的将试用品和各式小样放进打包好的商品中，炽热的室外犹如汗蒸，但面对琳琅满目的货品，不知多少人早将奔波的疲劳抛之脑后。
在这座工作节奏快，生活节奏慢的城市中，我看出几分上海的影子。带着头盔骑在摩托上飞奔在大街上的外卖递送员十分辛劳；边快步前行边啃面包的上班一族年纪轻轻就眼角下垂；顶着烈日涂着浓厚状粉的女店员必须保持笑容，不留一滴汗水的展现着所属品牌的强大作用力。
从前我总是在想，到底撑到什么时候，自己才会心甘情愿的决定放弃？有人跟我讲起老和尚教育小和尚端水上山的道理，说，疼了，自然就放下了。可如今的我依旧如此。
生活中总是有人在为仅悬一线的希望无怨无悔的付出着百倍的努力，享受着现实击打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次疼痛。
并乐此不疲。
4
大一那年秋天我只身去往杭州，住在青旅，高低铺和寝室没任何两样，同屋的是这家旅社的二当家，厨师，伙计，和一个重庆来的待业学生。
老板娘手艺很好，热腾腾的炒饭香气扑鼻。饭间，我认识西陇。
当时他刚刚被炒鱿鱼，一下从私企白领跌到了无业游民。
他问我去哪，我说四处走走，趁放假。
他对我说，我也不知道去哪，趁没工作，住几天人少的地方，不开心的事能忘几天忘几天。
聊起高考，谈及大学，我们都有吐不完的苦水。他买来一瓶米酒，就着凉拌黄瓜和一包花生米，我们一直说到凌晨。
西陇大方而又乐观，他说，真感谢我女朋友在我失业的前一天跟我分手，不然我会觉得，自己活在肥皂剧里。
我跟西陇没有相遇时的一见如故，更没有像模像样的告别。
在路上的人从不乏视死如归的勇气，但走再远的路，大抵放不过的还是自己。
我有过许多美好幻想，譬如那些如今听命于上司，毕恭毕敬的基层白领总会有天依照着如今站在他们面前训骂教导的人的样子，去领导他人；行驶于大街小巷的外卖递送员有天能开起自己的小店，做起老板；推销化妆品的年轻面孔，有天能成为代言这款产品的闪亮巨星；乐观开朗西陇能找到更好的陪伴，有片属于自己的湛蓝天空；当我把憋在心底所有的话都大声告诉你时，正巧，你还没离开。
有错过才有遇见。虽然我还是想抱你很紧，哪一刻都舍不得松开。
5
因为深爱。所以放手。